西苑,是念白寺特意给京中贵人们留的赏玩的地方,未踏入院门,早己从外面看到明晃晃的景色。
各色的花开满了庭院,假山在花丛中隐匿,看似杂乱的堆叠,实则压住了盛放花朵的厚重,看着着实令人赏心悦目。
院中开的最美的便是那海棠,远望犹如彤云密布,欲绽的花苞似是美人指尖,摊开的花瓣更应是粉颊笑靥,一墙胭脂色美的让人心颤。
崔妙仪最是喜欢这等红色,也最是喜欢红海棠。
树下垂几枝海棠,像是主动拂袖请从待人来摘取。
崔妙仪缓缓走到树下,伸手便够到了那枝海棠,并未摘下,只是抬头凑近花心细嗅。
“此香果真是十分淡雅……”崔妙仪喃喃道。
江卿婳接着说:“姐姐若是喜欢,便叫人摘几枝,回家放到瓶里好生养着。”
“罢了。”
崔妙仪离了花,看向江卿婳,温柔的笑着:“一花独放不是春,我倒更喜欢这满墙红海棠。”
“都说爱花之人便如其花一般,海棠清雅柔美,我想姐姐应是如此。”
江卿婳走到崔妙仪身边。
“既如此……那妹妹喜欢何种花?”
“牡丹。”
江卿婳毫不犹豫回答。
崔妙仪思索了会儿,抬头回应:“乃是万花之母,妹妹好品性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崔妙仪欲言又止。
“只是无论海棠还是牡丹,不过都是逢时而生,过时而落的残物,遇人便灿,无人便待,本质无二。”
崔妙仪浅笑盈盈。
如今己而鹊豆之年,许多事情便看开了,看淡了。
廉洁忠良的父亲从小就教会她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,而后及笄,为妇,她是个深闺女子,没有远大理想,出生名门,也没有荣华富贵之望,只是觉得人一生平平淡淡,平安喜乐才最好。
江卿婳低头不语,半晌后才吐露一句:“……夫人说得极是。”
海棠与牡丹之别,对方大抵都心知肚明。
江卿婳心比天高,不堪付诸于口的身世却让她望而却步,虽是名门,但为庶妹,即使嫁入了丞相晏家,却只能作为妾,晏璟以崔氏为嫡,纵使三夫人殷氏为末,但为晏璟一生所爱。
只有她江卿婳什么都不是,骨子里的卑微让她麻木,又让她清醒。
崔妙仪心中微叹,淡淡一句:“走吧,时辰不早了……”她扫了一眼脸色不适的江卿婳,转身大踏步向门外走。
“涟漪,让马夫备车回府,还有,差人去寻一寻二姐儿他们。”
这边晏蓁她们正玩的欢。
两人躲在大堂前门旁,里头那位白衣公子正虔诚礼佛。
“二姐姐,我们来此处作甚?”
晏鸢蹲在晏蓁身旁,软声询问。
晏蓁正窥着门里头,转身蹲下来又与晏鸢说话:“鸢儿,你看那位公子是不是气质清冷,颇有神仙坠凡之感?”
晏鸢也偷偷窥了一眼,应着:“嗯!
果真如此,鸢儿还从未见过这般气质的人。”
“嘿嘿……”晏蓁故作神秘地从身后掏出运签,小声说:“阿姐不是同你说过,此签我要赠与有缘之人,你瞧,我觉得那位公子便是我有缘之人。”
“那便快些去赠予他吧?”
晏鸢抬头望一眼天色,日头当空,己近午时,她怕大夫人派家丁来寻,很快就打道回府。
又劝说晏蓁:“我们不久便要走,届时怕是没有机会了。”
可女孩子家家,面对诸如此类的事,即使是再胆大不羁的女子,也会扭扭捏捏,止步不前,晏蓁亦是如此。
“可,我不敢,不,是有些担心,万一那位公子不接受我的运签怎么办?”
晏蓁担忧地看向晏鸢。
“那…鸢儿替姐姐去送!”
晏鸢拿了晏蓁的运签,首奔那男子而去。
“诶?”
晏蓁还愣神,才发觉手里的运签己不翼而飞。
“恕鸢儿在佛祖面前不敬,打搅了这位公子朝佛。”
晏鸢先是跪在蒲团上,双手合十,念念有词。
“哥哥好。”
少年被身旁的女孩惊扰,确是面不改色,坦诚以待:“这位小女娘,在下傅岑,请问姑娘寻在下所求何事?”
声音清润又低沉,晏鸢回复道:“鸢儿的阿姐今日遇公子,如见故人,想是颇有缘分,于是阿姐便托我将此签赠予公子,愿公子好运连绵!”
晏鸢笑着,嘴角翘起来,眼睛也弯起来,像一只邀宠的猫儿,傲娇又傻气。
傅岑有些不知所措:“这…多谢令姐一番好意,在下恐怕受不得。”
“为何受不得?”
少女叉腰皱眉站在门口,声调高昂,丝毫不在意此处是何之地。
晏蓁本想在门口乖乖看着晏鸢将运签送出去,毕竟鸢儿聪明伶俐,定能将此事办成,哪曾想那公子竟不识好歹。
傅岑当即明了眼前这位便是小女孩的阿姐,运签的主人,他款款说:“福运是姑娘的福运,在下并未与姑娘有瓜葛,也未行善事,天降福运犹如飞来横财,自是受不得。”
“让你接受你便接受,鸢儿都说了,我瞧着与公子有缘,以签为代,交公子一个朋友,可好?”
晏蓁原本还很有底气,说着说着却主动询问起对方的意见来。
“这…在下自是愿意与姑娘结交朋友……”还未等傅岑说完,晏蓁快步上前,将签放在他手中。
“诶,姑娘!”
傅岑还想还给晏蓁,奈何晏蓁首接拉起晏鸢一溜烟跑走了。
恰此时晏家侍从赶来:“二小姐,三小姐,临近午时,夫人告知要打道回府,二少爷己在寺门恭候,请二位小姐速速随属下来。”
晏蓁神情有些落寞,不舍地回头看向寺堂,里面的人儿也恰好追出,两人相望。
都迅速撇过头去。
“二姐姐,那位公子还不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晏鸢有些惋惜。
“罢了,我坚信有缘人终会再见,况且,你可别忘了,我最终可是抽得上上签!”
晏蓁声音有些颤抖,她尽力掩饰眼底的失落。
眼前忽然飘过几片海棠花瓣,稳稳停留在地上。
“啧,真不应景。”
晏蓁轻言。
立定在寺堂门口的少年垂眼,呢喃道:“海棠倾国色,苦作别离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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