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生产那日,下了好大的雨。
我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,撕裂般的疼痛夹杂着无法忍受的寒冷。
稳婆在我耳边焦急地催促我使劲,我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突然有人冲进来大喊,
“侯爷说弃母保小,不必在意薛姨娘的生死!”
听见来人的话,稳婆手中力道突然增大,在我的小腹处揉搓。
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。
我再也忍受不住,发出凄厉的惨叫声。
可惜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。
稳婆和大夫只想让我早点生下孩子,好向谢隽复命。
我突然好想回家。
尽管我无父无母,家中早已空无一人。
眼前仿佛出现了临川的老家,茅檐低小,溪边青草。
破落的院子中,我正熬着草药,含笑看着眼前的少年。
少年的面容很是模糊,看不清他的脸,我的心上总感觉缺了一角。
下一瞬,伴随着婴儿高亢的啼哭声,下人欢喜的恭贺声。
我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。
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。
梦里,我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面容。
正是谢隽。
梦里的我想要阻止,却还是无法改变我救下谢隽的事实。
我只是临川乡间的一个农女,救下谢隽后与他日久深情。
谢隽说他被仇家追杀,体力不济晕倒在乡野路边。
我将他带回家中悉心照料,在相处中与他日久深情。
谢隽说他是江湖中人,家境贫寒,但仍想给我一场体面的婚礼。
他便去镇上员外郎家做苦工,得来的工钱攒了许久,才从秀坊一位好心的绣娘那儿换来一小块金线绣的红盖头。
成婚那日,谢隽近乎虔诚地掀开盖头,目光灼灼。
“芳意,此生我非卿不娶,愿与卿白头到老,恩爱不疑。”
我恍若幽灵般看着这一切,痛苦地想要上前阻止。
却只是徒劳。
因为这不是幸福的开始,而是我一切绝望的源头。
成婚不过一年,京中便来了人。
那时我才知道,我的枕边人不是江湖少侠,而是谢侯的幼子。
因为不满谢侯让他尚公主,谢隽便赌气离府。
但时间久了,谢侯终是惦念儿子,承诺只要谢隽回府,便不再强迫他的婚事。
仆从恭敬地向谢隽转述谢侯的意思,谢隽在此时转头看向我。
他对我郑重承诺道:“芳意,你在家等我,我会禀明父亲,风风光光迎你回府做我的妻子。”
谢隽笑起来时有一颗小虎牙,眉眼间充斥着少年人风发意气,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接近。
我对谢隽的话深信不疑,“好,我等你回来。”
却不料,再见面,已是三年后。
谢隽虽是接了我回府,却是以妾礼,府中人唤我薛姨娘。
一晃三年,明明是同样的容颜,谢隽却再也不像他了。
眉眼阴郁,眼底无情,嫌恶地看着我穿的粗布烂衫。
反倒是他身侧国色天香,一身绫罗绸缎的女子,与我宛如云泥之别。
后来我才知道,谢隽身侧站着的,正是即将与他成婚的九公主。
他们这般,才能算作天作之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