僧衣在他身上空荡荡地飘着，他双手合十，阿弥陀佛，施主请回吧。
家家户户紧闭着门，反倒是观月巷子干干净净，连一片落叶也没有，因为街上的树早被人刮干净树皮死了。
不光是叶子，还有土，人们叫他观音土，是观世音菩萨来度陷于饥饿的人群的馈赠，它纯白无瑕，细腻芳香，就像面粉。
我又想起东山寺的素包子，热气腾腾洁白的面皮，黑绿相间的青菜与菌菇做的馅儿，咬上一口，唇齿生香。
了无大师说不要吃观音土，会撑死人。
他在俗家时用过这土来做泥坯，知道这土遇水则胀。
但没有人听。
食不果腹的人丧失了理智，信仰早就破碎。
王屠夫第一个吃观音土，也吃得最多，他说观音土好吃就是有点噎人，他喝了许多水。
他的肚子越来越大，就像他以前宰杀的猪猡，然后他死了，活活憋死了。
又有很多人吃观音土憋死了。
这不是观世音菩萨的慈悲，是命运苦难的把戏，他把我们戏弄得团团转，然后用痛苦的镰刀收割每个人污浊的灵魂。
神啊，佛啊，菩萨啊，随便谁好了，救救我，救救我们。
肉味，有肉香，肉香从东山寺飘过来。
人在饥饿的时候，鼻子特别灵。
许多人闻着味道来到了东山寺，一口比人大的黑锅里面果然煮着一大锅肉汤。
去浊和尚一手拿着勺子，一手拿着破碗，双眼通红：阿弥陀佛，各位施主不要吵闹，每个人都有。
杜阿婆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，问去浊和尚，哪里来的肉？
佛家慈悲，前有释迦牟尼割肉饲鹰，后有了无住持舍生取义，割肉饲民。
我不入地狱，大家都不想入地狱，于是了无大师入了地狱。
去浊和尚僧衣染血，面色哀戚，饥饿使他的颧骨高高凸起，悲愤使他的双眼通红。
昨夜他遵循师父的教诲，亲手将养大他的师父剜成了肉片。
他的师父正是了无。
黑色的大锅咕噜咕噜作响，这是了无大师的赞歌。
佛心者，大慈悲心是。
菩萨于法，应无所住行于布施，所谓不住色布施，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。
我跪下，虔诚朝着那口大黑锅磕了三个头，然后把肉汤端回家给阿婆吃。
狗肉可以吃，观音土可以吃，人肉也可以吃。
东山寺启发了众人，不知了无大师泉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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