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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厮阿祥连忙将近日之事说了一遍。

周明瀚比他娘聪明,闻言气得倒仰。

“那贱人,她竟敢坏我名声!她!她竟连自己的前程脸面都不要了!”

阿祥垮着一张苦瓜脸劝解:“世子爷息怒,夫人安排了许多人过去,少夫人那里每日支出至少百两纹银,就她那点子嫁妆,左不过再撑三五日。”

“待少夫人嫁妆耗尽,拆了粥棚,要怎么发落她,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?”

周明瀚气笑了:“粥棚一旦搭起来,便不能轻易拆除,否则先前出的力花的钱全都白费不说,先前受了多少赞誉,通通会变成谩骂,十倍百倍的还回来!”

“她是我周家妇,她用嫁妆银子施粥行善,博得是自身美名。可一旦粥棚拆除,那些无知穷鬼只会骂我侯府不仁不义!”

阿祥哑然,好一会儿才呆呆地问:“那……那可如何是好?”

“立即将砸场子的撤掉!”

“是!”阿祥疾步走了。

周明瀚颓然倒回床上,一时间脑子里乱纷纷的,如同煮沸的粥。

原以为六品小官家的嫡女,知书达理,没有仗势,定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。

没想到竟有如此深的心机,如此狠的手段。

侯府这是八抬大轿,抬进来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啊!

他低头看了看两股之间,顿时怒气腾腾,后槽牙咬得死紧。

片刻,又像一只被针扎了的气球,嗤嗤的漏气。

南阳侯府如今被架在火上烤,进不得退不得。

当务之急,是先解决侯府的困境。

否则拖的时日长了,一旦有言官上奏弹劾,侯府就真完了。

周明瀚前脚才将搞事情的人手撤回来,宋澜后脚就让人把陪嫁的衣裳布匹、簪环首饰拿出去卖掉。

板车一趟又一趟,拉了足足三大车。

葛氏为人精明圆融,怕落个苛待继女的恶毒名声,给宋澜的嫁妆明面上倒还过得去。

屋里用的桌椅、屏风、衣柜、书架等样样俱全,头面也有两套,四季衣裳十六套,绫罗绸缎三大车,送嫁妆的队伍铺的挺长。

但真正值钱的田庄、铺面,却是半点也无。

东西一卖,立即就有人知道宋府嫁女,给的都是早就不时兴的廉价布料,头面也是金包银的。

宋家女施粥短短七日,便将陪嫁的衣裳、首饰、布料尽数变卖,可见宋家给的陪嫁,看着丰厚,实则都是不值钱的。

后娘就是后娘,到底不会真心疼爱女儿。

有后娘就有后爹,老话果真没错。

宋澜听到传言时,不禁有些诧异。

宋正安区区六品国子监小官,俸禄微薄,给这些嫁妆不算少,按理说不该传出宋家苛待女儿的传言。

是谁在背后搞宋家?

宋澜并不想理会宋家的闲事,他们是好是坏,与她无关。

不过当天施粥结束后,陪嫁的老何便佝偻着背,一瘸一拐的求见,手里捧着一只灰扑扑的木匣子。

“请少夫人屏退下人,老奴有要事禀告。”

李嬷嬷怒斥:“放肆!你一个粗使杂役,岂能与少夫人单独说话?”

宋澜摆摆手,示意李嬷嬷等人退下。

“少夫人——奴婢遵命。”李嬷嬷皱了皱眉,只得带着丫头们行礼退下。

老何跪在地上,仰着脸,眯着眸子,出神的盯着宋澜的脸。

宋澜问:“你想说什么?”

老何恍恍惚惚的,嘴唇翕动,仿如呓语:“像!太像了!真是太像了!”

宋澜眯了眯眸子,有些疑惑:“你说什么?”

老何这才回过神来,揉揉眼睛,垂下头幽幽地叹气。

“姑娘与大小姐年轻时太像了!若不是这双眼睛,老奴几乎要以为是大小姐复生了。”

宋澜心口莫名一紧:“大小姐?是谁?”

“便是你生母。”

宋澜搭在桌边的手蓦地攥紧:“你见过我娘?”

老何伸袖子擦擦眼睛,嗓音颤抖:“何止是见过?你娘可是在我背上长大的,这些年我总梦到她……她说黄泉路太长了,她走累了,叫我背她……她说她怕黑,叫我快些下去陪她……”

宋澜心口控制不住的疼了一下:“你是谁?”

老何眯着眸子恍惚了好久,才嘶哑的道:“我是个孤儿,七岁那年,我病得快死了,姑娘的外祖父夏老爷路过,将我捡了回去,给我治病,教我读书,教我做生意。”

“当年老爷的生意做得可大了,是东省首富,每年修桥铺路、接济贫寒,雪花白银不计其数的捐。”

“老爷膝下无子女,收留我一年后,夫人得喜,生下大小姐,也就是姑娘的母亲。”

“老爷用心栽培我,还要将大小姐许配给我,可我——”

顿了顿,老何闭着眼睛,无奈地道,“可我是个天阉,岂能害了大小姐一生?”

“我自请去南方当大总管,打理南方的生意。两年后,老爷为大小姐招了个秀才做上门女婿,便是姑娘的父亲宋盛——如今的宋正安。”

宋澜蹙眉,心头浮起疑云。

宋正安是东省望族宋氏的旁支,原配早死,续娶国子监葛祭酒的独女。

何时当过上门女婿?

本朝律法赘婿不得科举入仕,宋正安若真是夏家的上门女婿,又如何能考进士入国子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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