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边的战事依旧吃紧。
好在蝗灾过去,我们又能种上些粮食。
比前些年,路上三五两步就能撞见一个尸体,要好了些。
长福和长命两个奶娃娃现在已经能漫山遍野地跑了,跟着我一起刨树根。而长生比起初见时,更精壮了些。
阿枝,你别去西山刨树根了。我开了一块荒地,我们点些豆子,多种些红薯。」
我满口答应。
我开始跟着长生种地,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。
有一天,太阳落了山,星星爬上了天,我和长生才垦完地。
长生坐在田埂上却不着急起来,我以为是他累得起不了身。我伸手拉他起来,他却握住了我的手。
「阿枝,我们一起过日子吧。」起初我不明白,长生的用意。
只懵懵懂懂地回应道:「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过日子吗?」长生看着我,难得地笑出了声。
眼睛弯成天上月牙儿。
「我说,像我爹和我娘那样过日子,我娶你。」我傻了,愣愣地站在他面前。
长生从田埂上站起来。
「怎么,我们阿枝真成了村里人说的哑巴了?」
当我反应过来后,眼泪已经爬满了脸,我点着头应了他。我和长生的喜宴很简单。
长生的爹娘,还有我爹都去了。我想,我娘应该是活着的。
我和长生对着北边,朝着我娘的方向跪拜。礼便算是成了。
日子和从前区别也不大。
只是长福和长命从叫阿姐变成了嫂嫂。村里人叫我陈家媳妇时,我会体体面面地回应。
但心总归是踏实,在陈家村入了地,生了根。
刚知道我们悄悄成亲之后,村子里的叔伯姨娘对我们好一顿骂。说我们不懂规矩。
现在年成虽然不见好,但起码的礼数总归还是要。再不济,也该让两个娃去滚滚床,冲冲喜。
多子又多福。
起初我和长生觉得,这无非都是些过场。但后来。
北边的战火又一路南下,眼瞧着就要攻了下来。我们才觉后悔。
眼看南边保不住了,民兵队伍却逐渐壮大起来,作为抵挡蛮子的最后一块盾。
村子的壮年都自愿去加入民兵队伍,去守住大齐最后的疆土。长生自是不例外。
我与长生成婚一年有余,直到他要离开,我也没能给老陈家留给一儿半女,我心里万分羞愧。
夜里,长生后悔,怪自己着急娶我,坏了规矩,才没让我怀上。我依偎在他怀里哭泣。
「没关系,长生,我等你回来。」
入秋,树上第一茬叶子落下的时候,我送走的长生。长生一走,我第一次觉得这院子如此空旷。
长生刚走的时候,长命和长福总是不习惯。在夜里吵着闹着要兄长。
「阿兄去哪儿了?」
我抱着长命哄她:「去打仗了,赢了我们才都能活下来。」
「阿兄什么时候回来?」
「很快,很快就会回来。」
长生刚走的时候,长福和长命每天都会问。从早到晚,不厌其烦。
后来三五天问一次,再后来一月问一次。渐渐地他们就不问了。
转眼,长生去打仗已经三年又半。长命和长福也到了总角之年。
孩子忘性大,只要我不提,他们就记不起还有个在远方的兄长。夜里,长福枕在我的臂弯上,糯糯地说:
嫂嫂,我已经记不起阿兄的模样了。」
我没说话,看着天幕上挂着的明亮的繁星。又让我想起来长生干净的眼睛。
我轻轻地拍着长福的背,哄她入睡。
「没事,嫂嫂记得。只要星星在,嫂嫂就会一直记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