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宁元年剩下的两月过的很快，今年京城的雪下得大且一阵接一阵，皇帝见状也不让日日上朝了，放大臣休沐在家，若有要事商讨可递牌入宫觐见。

凤仪宫暖阁内燃着上好的炭，姜榆正温着书，纤细指节翻过几页后，便被牵住塞入几瓣橘子。

“陛下倒是将这儿当作您的书房了，自休沐以来日日来不说，还在臣妾往常题字书画的案上看折子……”姜榆抬头与皇帝对视，并没有首接吃下皇帝替她剥的橘。

“朕喜欢，榆儿宠宠朕便是。”

他笑着将那橘子拨开成一瓣瓣送入姜榆口中，“酸的，榆儿喜欢吃。”

姜榆吃完又点点头，继续埋头看书了。

君暻也不恼，重回到案旁落座，看起由尚书整理递上来的总汇，大致涵盖了国库进出，各州收成，一年来各州各城各郡的通商、发展等等，阅完后，他神色不错，随后打开一封密折，是远在边关的临安侯递上的，其中寥寥无外乎是对新帝的关心与报安，也提到了边关粮草、军营中事、边疆几族关系稍稳不曾来犯，若有吩咐可通急报。

临安侯其实在君暻初初继位太子时便己深交，他是第二个看出君暻野心与锋芒之人，折子中问安调侃的话语居多，也写道恭贺皇后有孕之喜，君暻看到这里勾唇，转头望了眼专注温书的那人，那个第一个看穿他的，是他的太子妃，而现在，是他的皇后，姜榆。

“唔”姜榆细眉皱了皱，面露难色，七月的双胎确实对她的生活起居造成了些许不小的影响，比如时不时的胎动和夜起难眠，再比如现在，两个孩子很有活力地在她肚里捣鼓，扰的她不得好好看书。

“榆儿，可有事？”

“无妨，胎动是寻常事。”

姜榆很快就调整好，放下书转而换了个侧卧的姿势。

“夏染”她又朝外唤了声，不过一刻，贴身侍女便端着温好的汤药进来了。

安胎药清苦，姜榆服完后吃了颗蜜饯压了压，几月来药膳汤食她进的不多不少，耐不住皇帝总爱来她这看她进补吃药，对她和这头胎也尤为关心重视。

毕竟姜榆从前无论在东宫还是在皇宫里对他也都淡淡的，话不多、喜静，清冷如月，淡漠疏离，有孕后可能因着孩儿的缘故，不自觉暴露的温柔与耐心促使她也在与皇帝相处时愿意多说几句话，只便是当作胎教了。

“阿暻可还要看到什么时辰？

要用膳了。”

姜榆歪头，发髻上的海棠步摇也随之晃动，带动一丝珠翠的响动，久久不能平息。

“让他们送进来吧。”

君暻顿了几秒，复又道，“在小桌上用即可。”

炭炉还烧着，阁内只余碗筷的声音，阁外雪纷纷，皇帝翩然思绪也随着雪去。

十年前，君暻在凤仪宫陪着大皇子与大公主还有姜榆一同用膳，那时他们两男两女也是在暖阁中嬉笑着用饭，不过那时，不常说话的人，是他。

皇后吩咐小厨房让做了大皇子君晏与姜榆亲点的菜食，只道是他们连续课业第一，勤勉不怠的奖励，也给大公主君昭制了些小点心，十岁的君暻，是那个落在他们三个后面，不受宠也不受青睐的二皇子，因着生母生他时难产而亡，早早地便去了，他也只能被抱养于皇后这个嫡母膝下。

那时的姜榆是温柔端庄、清冷自持的镇国公府嫡小姐，是君暻大皇姐君昭的伴读，他与她好像关系甚远，却也能坐在一张方桌前，共同著筷用膳。

“二殿下，臣女脸上有什么吗？”

姜榆注意到了君暻的视线。

“哎呀！

暻弟弟该不会是看上本公主的伴读了！

唉不行不行，榆儿先是本宫的，最次也才是大家的！

怎么能被暻弟弟先瞧上抢去了！”

“妹妹别打趣你二弟了，好好用饭，就属你聒噪。”

君晏轻轻拍了一下妹妹的头，虽是责罚，却也宠溺。

“我……没那个意思”君暻否定后想扒拉几口饭食掩饰却发觉碗里空空，呆了呆，正欲夹筷时，却见姜榆旁的贴身嬷嬷上前为他碗里添了两片肉与他爱吃的金针。

君昭小声“喔”了一下，又拉长了尾调，在君晏瞥到她时，闭声了。

姜榆看着君昭，小声笑了一下，却也没觉着什么，她只是瞧二殿下茶饭不思盯着她的脸看时察觉到了那眸中一丝郁色，便叫嬷嬷替他添了菜。

十年后，暖阁内，君暻望着姜榆喝完一小盅乌鸡汤，替她用帕子轻轻拭去了唇瓣旁的残余油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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