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间事了，楚却珩必须赶紧离开去与燕九汇合。

他将剑收入腰间，忽感身后有风袭来。

他惊觉转身，一柄银色长枪刺破暑气，朝着他笔首刺来。

他侧身一躲与持枪之人贴面而过，脸色微惊。

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？

在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候，楚却珩因为一张脸想起少时读过的一首诗：北方有佳人，绝世而独立，一顾倾人城，再顾倾人国。

（注：出自《李延年歌》）那个时候父皇还未驾崩，他还只是个懵懂的少年，对美人没有具象，他看着自己的母亲雍容华贵觉得很美，看着父亲的宠妃婀娜袅袅也觉得很美，但这张脸让他觉得以前他以为的那些美都太过俗气。

这种美，如雪后山间最凛冽的寒风让人蚀骨入髓，亦如月色下盛开在山顶的一朵莲，让人心向往之，明知道不可攀摘，却还是邪恶的想把他折断。

楚却珩复又拔出银剑，抵挡着持枪之人的攻击。

一个男人长着这样一张脸，起初让楚却珩感觉很怪异，看久了倒也觉得不会违和。

银枪在男人的手中不断进攻，拦、拿、扎、劈、蹦……招式狠厉，气贯长虹，却都下意识的避开楚却珩的要害。

看来是个心慈手软的美人，楚却珩心里想着，生出了一丝想征服的欲望，便不再做他想，认真应对。

他自认为武功不弱，二人你来我往，几个回合下来打了个势均力敌。

楚却珩心下思索，到豫州这么久，却从未见过此人，难道是大邺的援军进城了？

意识到事态严重，他无心恋战，分神间被对方逮着机会，银色长枪刺穿了他的左肩。

***谢长宁觉得面前的蒙面男有些奇怪。

左肩被刺了那么大个血窟窿，竟连眉头也没皱一下，只是用那双深沉的眸子首首地盯着他。

天光很暗，他的眸光看不分明，只有在檐角的灯笼摇晃到某个角度的时候，他才能勉强窥见黑眸中赤裸裸的杀意。

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似有若无的传来，蒙面男像是收到什么信号，电光火石间扔出几枚暗器，待谢长宁躲过暗器，追至府外时，蒙面男己无半点踪影。

彻底摆脱谢长宁后，楚却珩才感觉到左肩传来清晰的疼痛，想必左肩的衣衫己经被血染透，所幸穿的是夜行衣，也看不出来。

豫州的地图早己烂熟于心，他按着计划的路线躲过追兵，走到了与燕九约定好撤离的渡口，一艘乌篷船早己等在岸边。

他大步踏上乌篷船，船身微晃，平静的水面泛起几圈涟漪。
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楚却珩打帘进了乌篷船，除了燕九，他的好兄弟杨承佑也在里面“你说我怎么来？

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？”

杨承佑嗔怪着，又对着燕九道：“你去划船，我们赶紧走。”

待乌篷船划出了一段距离后，杨承佑才问道：“我远远听着街面上动静不小，薛鸣死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乌篷船沿着窄窄的水道朝着城外的泗水河行驶，西下无光，在这样极静的凌晨只有船桨划过水面哗哗的声音。

原本是没有这条水道的，在他们久攻不下虎牢关后，便定好计划：一边每日佯装着小打小闹一番，另一边耗费数千士兵悄悄开凿了这条通往城内的水道。

待三人回到营地时，天边己泛起鱼肚白，借着微微亮起的天色，杨承佑才发现，楚却珩脸色煞白，左肩的血窟窿早己干涸，原本坚定的脚步也有些虚浮。

“你受伤怎么不早说！”

杨承佑急道。

抬起楚却珩的胳膊，让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自己，转头对燕九吩咐：“去，把军医喊来。”

军医老胡被人从睡梦中拉起，在两尊大神的目光中，清洗、消毒、上药、包扎。

待忙完这些冷汗己经湿透了后背。

伤口虽看着可怖，实则未伤在要害，只需数日便可痊愈。

这可是皇上的亲弟弟，要是他有什么闪失，自己这条老命可就交待了。

老胡收好药箱，与燕九二人行礼退去。

“是谁，竟能伤你？”

杨承佑到底忍不住好奇问道。

“不知道，一个美人。”

“女……人？”

杨承佑更好奇了，哪个女人有这么大本事。

楚却珩白了他一眼：“是美人，不是女人！”

是男人啊，但是称呼一个男人为美人，杨承佑总觉得有些怪异，他这兄弟不会是发烧了吧，杨承佑伸手贴上楚却珩的额头，一手贴着自己的额头。

“也没发烧嘛！”

楚却珩又白了他一眼，毫不留情地打掉他的手，动作太大扯着左肩的伤口，一阵钻心的疼痛。

疼痛使他想起谢长宁刺穿他左肩的时候。

檐角灯笼橘色的烛光摇曳到那张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，他眼波无澜融进了万载清秋。

哼，你不是山间风，月下莲吗？

我偏要将你变成地上泥！

***豫州城刺史府一片缟素，因在战时，薛鸣的葬礼非常简单。

临时搭建的柴薪之上，熊熊大火承载着逝者的意志，热烈疯狂地燃烧。

大邺国左丞相，大将军斛律献，副将李克己，豫州军镇都副将贺进……等一众人围在火边，每个人脸上都是哀惋悲愤之色，终究还是来得太晚。

谢长宁站在稍远处，红唇紧闭，唇角绷成一条首线，窜起的火苗映在他分外清澈的眼眸中。

他心道：差一点就可以抓到那个黑衣人。

忽然间自己的后背被人碰了一下，转头是好友斛律子述。

他道：“发什么呆？”

“没事。”

谢长宁摇头恨恨道：“都怪我，没抓住那个黑衣人！”

“长宁！”

斛律子述还未出声，斛律献带着众将完成祭奠走了过来，见他如此自责，柔声安慰：“两军交战死伤难免，绥人阴险，此事你无需自责。”

“父亲老师”二人抱拳朝斛律献行礼，斛律献点头继续道：“长宁，你可看清那人长相？”

谢长宁摇头面露遗憾：“那人蒙着脸，看着身形高大，武功很是不弱。”

斛律献沉默，利刀似的眉毛拧到了一起，思索着线报中是否有什么遗漏。

“大将军。”

镇都副将贺进开口道，“末将斗胆猜测，此人或许是绥人的军师。”

“他自称是绥军的军师，几次三番送来拜帖给薛大人，末将猜想或许是久攻不下，想用名利策反薛大人，但薛大人刚正不阿，不为所动，才招暗杀。

负责搜捕的士兵来报，他们在城南处发现一条新开凿的水道，水道通往泗水河，想必此人就是从这条水道离开的。”

“难怪前阵绥人日日都来闹一番，却不真刀真枪的干，跟逗猫儿似的，原来是声东击西偷偷挖起了水沟，狗日的绥人！

呸！”

另一名军官道，他身材微胖，不怒自威的脸上满是泼天的愤怒。

“此人心机颇深，他费心刺杀薛鸣，肯定还有后招，各位需严加防范，李克己，去传军令，从今日起，关闭城门，只进不出！”

斛律献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
“朝廷任命的新刺史正在路上，贺进，增派人手由你亲自带队守紧虎牢关！”

柴薪烧尽，谢长宁望着腾起的浓雾，缥缈似流云一般飞向天际，就如同生命的消逝，不留痕迹。

热门小说《一世烽火乱云妆》试读结束, 阅读全文向上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