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云池被她一句句诛心的话说得哑口无言,面对那双淡然如明镜般的眼,他第一次没由来的而感到心虚。
她说他看不起她,他不该承认,可是心里又清楚,她说的是对的。
那一瞬间,桑云池在心里问自己,这个错难道在她吗?
是她想要过清贫的日子吗?是她想在乡野里长大吗?是她想要无人教导礼仪,举止粗俗野蛮吗?
好像不是她的错。
那就是他和父亲,大哥错了。
是这样吗?
桑云池心里有些乱,他看了冯姮一眼,想要在母亲那里找到答案。
冯姮刚想说话,门口传来声音。
“你们怎么都站着?”
桑榆晚出现在门口,手里端着一个托盘,上面放着一锅汤。
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。
她旁若无人地走进来,像是没发现屋里诡异的气氛,将汤放在桌子上,冲冯姮笑道:“今日虽是姐姐生辰,苦的却是母亲,我炖了一锅补身子的药膳,正好给母亲补补,母亲一定要趁热喝了。”
冯姮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药膳,神色有些复杂。
要说她心里没有丝毫动容是不可能的。
桑非晚回来之前,她确实是将桑榆晚当亲生女儿来疼。
可是她怕晚儿难受,这才一直疏远着桑榆晚,要说桑榆晚真的做错什么了吗?也没有。
只是她一看到桑榆晚,总会想到她疼爱她时,她的亲生女儿却在别处受苦。
一想到这,她就心疼得不行。
桑非晚看出母亲眼底的挣扎,她走过去,拉着冯姮坐下。
“母亲确实需要药膳滋补,我为你盛一碗吧。”
冯姮本来是不想喝的,她怕晚儿伤心。
但见晚儿似乎并不在意,冯姮又动摇了。
直到那碗汤到了她手里,她也没拒绝。
桑榆晚看冯姮喝了,眼里的笑意更深,甚至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。
桑非晚却不觉得什么,冯姮心里愧疚,她知道,一碗汤而已,喝了又怎么样,她知道母亲心里有她就好了。
而桑云池站在一旁,把桑榆晚的表情变化看了个彻底。
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她的笑容有些刺眼,有些……令人不舒服……
桑非晚瞥了一眼桑云池,嘴角小弧度地勾了勾。
他虽然脑袋确实不怎么灵光,但并不是真的蠢人,有时候人就需要打一巴掌清醒一下,撕破他的虚伪。先让他看清楚自己,他才能看清楚别人。
桑非晚不喜欢这两个哥哥,但是也知道他们并不是坏到无药可救的地步。
上辈子一直希望她出卖魏阙,为萧氏做事的是父亲,不是两个哥哥。
母亲死后,桑晔很快就娶了继室。
实际上外祖一家被抓入狱后,两个哥哥都有为冯氏奔走,只有桑晔当机立断划清界限,甚至在他任大理寺正的情况下,表哥依然被折磨成残废。
母亲郁结而死,父亲再娶,两个哥哥和父亲的关系就有了裂痕。
她后来再听到他们消息的时候,大哥已经因为得罪了萧家人被害死。
桑云池则投靠了云州太守秦放,在外征战,成为了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。
但他最后却被桑榆晚一封书信骗出来围杀,乱箭穿心而亡。
秦放损失一员大将,战力锐减,只好退守云城,最后不敌萧贼,改投魏阙。
所以后来秦放和云州都是魏阙的。
秦放因为她是桑氏之人,对她态度很好,偶尔也会露出可惜之色,说桑云池有时会神情低落地说,自己对不起妹妹,那个妹妹说的就是她。